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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内卷”与“躺平”之外,他们找到了人生第三种选择

武冰聪 看天下实验室 2022-11-07

“我没想过失败,就像没想过成功”

撰文 | 武冰聪

《看天下》杂志原创出品 

月亮与六便士的选择,横在2022年的1076万高校毕业生面前。在这个最“卷”毕业季,第一拨“00后”将迈进职场。残酷的竞争中,年轻人的择业方向也在转变。


领英调查了Z世代的职业价值观发现,这代年轻人既不掩饰对财富的渴望,也追求诗与远方。他们偏爱高收入,青睐创造性,却又并不执着于在一线城市谋生。


BOSS直聘的报告佐证了这样的观点,“求职中,00后对二三线城市的接纳度提升,他们更追求工作和生活的平衡”。


但两全其美的选项真的存在吗?坑位又有多少?


名校博士,“海归”精英争相挤入体制内,职场小白们费心设计的简历,往往埋没在校招的人潮中,考编上岸遥遥无期,那颗向六便士倾斜的心,是否想过追随曾经的白月光?


在又一个“史上最难毕业季”,我们和几位身在世界各地的“老新青年”聊了聊,他们曾做出外人眼中的“愚蠢”选择,却活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精彩,实现“反卷”。也许无法效仿,但他们的经历,展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。

独立摄影师塔可:

从全美排名第一的摄影院校辍学,

寻访《诗经》遗迹,

上高山,下古墓,不爱美人,爱江山。


塔可。

吱吱叫的蝙蝠从头顶掠过,一个黑影走进废弃的墓地甬道。来人身着黑色T恤,背着大号登山包,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。


在山东曲阜的汉代九龙山鲁王墓道,摄影师塔可探索着这片连结生死的神圣空间。他喜欢这种刺激感。


从2009年开始,他时常一个人背起相机和黑白胶卷,穿梭在人迹罕至的山川溪畔与帝王陵墓,寻访古老的《诗经》遗迹与“洞天福地”。


在成为独立摄影师之前,塔可就读于全美排名第一的摄影院校,罗彻斯特理工大学的摄影系。为了寻找《诗经》中遗存的山川风月,他选择退学,回国当个自由摄影师。

这不是塔可第一次主动中断学业。他高考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,因为随家人移居美国,在大二时休学,到了纽约,重打鼓另开张。


塔可从语言学校读起,因为喜欢李安,他曾在纽约大学读导演系。三个月之后,又觉得不对劲,果断告辞。因为导演需要和灯光、舞美、演员不断交流,但他更喜欢自己工作,比如,独立打造一部《诗山河考》影集。


故事要从那架飞越太平洋的中美航班说起。


2005年启程赴美之前,塔可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《诗经》,带在路上看。在万米高空上,这本穿越千年的小书第一次勾起了他对故土的好奇。


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” 到底是哪里?诗中圣地,历经沧海桑田,今日安在?变成了什么样?这个问题给了塔可新的动力。

在美国,他开始搜集各种文献善本,考证《诗经》中的地名与景物。随着了解越来越多,他想回国做一次寻访和拍摄。2009年4月,25岁的塔可正式告别学校,成为一名独立摄影师。


在智能手机还没普及的时代,他撕下地图,再把行程资料手抄到笔记本上,随走随看。这本由108张黑白照片组成的访古摄影集,塔可拍了近五 年。


没有大学文凭,他也不焦虑。当时,他已有了一定的资金储备去完成自己的梦想。读书期间,塔可做过平面设计,还给美国东部最大的色情杂志社当修图师。因为技术好,公司想把他培养成专职的色情摄影师,但他更愿意独自在山林、残垣、古道、陵墓间行走,被时间卷入一场与古人的神秘约 会。

在无限向古人靠近的寻访之路上,《诗山河考》诞生。随后,他又追随清代篆刻家黄易的足迹,拍摄了“碑录-黄易”项目,寻访道教神仙所在的三十六洞天、七十二福地,拍摄了“洞天福地”项目。塔可开始在业界初露头角。

最近,塔可常住青岛,正在寻访先秦时期的祭祀遗址。


当年中央美院的同学们,有人开起了绘画培训班,早已攒出好几套房子的首付钱。在物质层面上,塔可不着急,从小在放养状态下长大,没有长辈的说教,经济上也没有太大的压力。


至今,他仍然一个人出门,一走就是半个月,在山里和偶遇的隐士聊聊天,获得城市里捕捉不到的新鲜感,在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时,感受古人思索生命终极问题的路径。


这个毕业季,塔可正在青岛电影学院,给摄影系的大四毕业生做答辩评审。期间,学校还办了一场演讲,请他分享自己的人生选择与拍摄经历。


他的故事让现场的同学十分好奇,“您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项目,从美国名校退学,万一失败了怎么办?”


塔可对这个问题印象很深,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。“我没想会不会失败,只想着把它做完。”

在北极圈开民宿的“神仙眷侣”:

985毕业、是海归硕士,就应该如何吗?我就喜欢修苔原车,

被北极熊扒车门。

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看看。


刘洋和孟醒。

金庸笔下的冰火岛,是武林高手张翠山和殷素素的避世之所。面朝北海冰川,他们日常与北极熊做伴。在今天的加拿大丘吉尔(Churchill)小镇,一个纸质地图上不标注的地方,也有这么一对“神仙眷侣”。


刘洋和孟醒住在远离人烟的桃花源——北极圈。当仙侠小说里的故事变成现实,体验如何?


在丘吉尔,白鲸和北极熊频繁闪现,在家就能看极光。暴风雪偶尔造访,气温时常在零下二十度。这里的汽油价格是城里的两倍,购物全靠一家超市,开车15分钟就能环游小镇,重返城市却需要搭乘45小时的火车,或者坐价格高达四五千人民币的航班。


了解全部信息后,2017年10月,刘洋和孟醒落户丘吉尔。


出生在沈阳,两人对冰天雪地并不陌生。因为一次旅行,他们爱上小镇的生活节奏,也看好这里的商机,果断开始了在北极圈的创业之路。


从买房经营民宿起,刘洋装家具、接电路、修水管,孟醒运营社交媒体、布置房间,最近,夫妻俩还拓展了高级定制旅游和中餐厅的生意。


夫妻俩都是“90后”,一个是985毕业生,一个是“海归”硕士。按“出厂设置”,哈尔滨工业大学土木系毕业的刘洋,会进国企或者去个研究单位,会俄语的孟醒可以做个翻译。


为什么26岁放弃稳定的生活,远赴异乡?孟醒说:“趁着年轻,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,挑战一下自己。”


17岁时,孟醒选择留学乌克兰。在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国立大学拿到教育学硕士学位,之后顺利留校,在中文系当老师。


大二时,刘洋也有了出去看看的想法。他喜欢机械和计算机,对于调剂来的土木系兴趣不大。而且,孟醒分享的留学见闻,刺激着他跳出舒适圈。两人决定一起申请学习签证,奔赴加拿大,“看看外面啥样”。

在老家沈阳,老迈的工业城市散发出沉稳厚重的气息,道路街景多年不变,是他们从小熟悉的样子。如果留在这里,日子安稳,但也能一眼望到头。看着灰扑扑的天空,孟醒想,如果人生就是等着领退休金过日子,那自己一定很失败。


本科毕业,两人回沈阳领了结婚证,开始着手准备出国。也是在这段时间,夫妻俩和父母斗智斗勇。刘洋偷偷准备材料,“如果爸妈看见了,可能会把证件锁起来”。


婆婆跟孟醒说,“留在沈阳,你俩有房有车,吃香的,喝辣的。”在刘洋的记忆里,出国之前,他们平均每周和父母“交战”一次。直到签证下来了,父母才彻底意识到,拦不住了。


落户丘吉尔,刘洋入职当地的苔原车公司,孟醒打理民宿生意。在北极圈里,人们生活的步调变得很慢。孟醒喜欢在夜晚的极光下画画,有空还跟着爱斯基摩邻居学习用鹿皮做衣服。2020年,二人有了宝宝,这也是北极圈小镇的首个华人宝宝。


不过,生活不是童话,现实总会带来一系列麻烦。


初来乍到,他们赶上洪水冲断了铁路,所有物资只能靠飞机运输。东西又少又贵,两人一度对城市里的汉堡、火锅、酸菜鱼十分想念。孟醒说,如果不是年轻没家庭负担,她也下不了决心到丘吉尔定居。


为了更好的教育环境,孟醒计划在儿子上小学前搬离小镇。不过在离开前,她想送儿子去邻居家学习爱斯基摩语。


国内的朋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,“学那玩意有用吗?没人听得懂。”孟醒想,没用,但是很帅。“以后,我儿子跟同学说,他小时候跟爱斯基摩人和北极熊一起玩,同学会不会觉得他在吹牛?哈哈。”


非遗传承人吕阳:

做程序员时“飘了”,

写代码仿佛能把世界掌握在自己手里。进入传统手工艺这一行才发现,

学得越多,需要学的就越多。


吕阳。

吕阳的第一个人生巅峰,出现在童年。从3岁到初二,他是职业体操运动员,拿过全国青运会体操全能冠军。13岁时,这个小朋友每个月就有一千多的工资了。


初二,吕阳退役,按部就班参加了中考、高考。大学毕业,他在互联网行业风头正劲时,光荣地成为了一名“码农”。他喜欢编程,也受领导器重,换过几家公司,职业生涯在升职加薪中一路爬坡。直到一件事的发生,扭转了他的职场轨迹。


吕阳其实还有个身份,他出生在风筝世家,父亲吕铁智是北京金马派风筝的第三代非遗传承人。2014年,因为父亲悉心培养多年的徒弟病逝,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了吕阳面前。是继续前途光明的程序员之路,还是承担起传承老北京风筝文化的使命?


吕阳和父亲吕铁智。

为这件事,吕阳纠结了大半年。辞职意味着放弃高薪和喜欢的专业,但他也不想让百年的手艺失传,让父亲为难。唯恐后继无人,父亲愁得头发都白了。


终于,在和发小的一次谈话后,吕阳决定放下代码,接下这门老手艺。发小说:“你要是不干程序员了,无非就是放弃你自己这五六年的学习,但不接风筝手艺,放弃的可能就是百年传承。”


其实,小时候的吕阳并不喜欢风筝。他嫌风筝占地方,材料堆在家里,乱糟糟的。但是春天里能出门放风筝,还是让一个长在二环里的北京孩子觉得高兴。沙燕、孙悟空、龙,动物形象在风筝上千变万化,陪伴一代代的孩子度过童年。


做风筝难,半路出家更难,吕阳把自己的生活和风筝捆绑在一起。


刚入行的头三年,吕阳经历过一段“阵痛期”,他想把流行图案搬上风筝,点子总被父亲否定,两人时常闹矛盾。在硬想和愣试中,吕阳发现,风筝的造型,学的就是老辈人沉淀下来的骨架形态。光是硬翅,他做了起码50个,才算找着感觉。


八年下来,吕阳的言谈举止间也沾染上了手艺人的沉稳,但回忆起来,他说自己也是飘过的。


吕阳首创的“中轴线上的建筑”系列风筝之一。

“飘了”发生在吕阳辞职之前,当时他是个备受领导器重的程序员,当上了项目经理,酒局不断。赶上行业景气,收入十分可观。


“做程序员那会儿更自大,认不清自己,写代码仿佛能把世界掌握在自己手里。进入传统手工艺这一行才发现,学得越多,需要学的就越多。” 


吃了苦,也取得了一些成绩,由他首创的“中轴线上的建筑”系列风筝,最近成了网红。吕阳却再次把自己推倒重建,从根基上练习风筝手艺。他深知进了手艺行,很难大富大贵,“但幸福感就在学这个东西的过程中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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